空吠(Badberry)

近日,一种奇怪的病突然爆发。

部分刀剑男士的脑袋上生出毛绒绒的犬科动物的耳朵,但原本的耳朵并未被取代,依旧在原处。大家都好奇他们到底用哪边来听声音,一会儿捂住狗耳朵,一会儿捂住人耳朵,玩得不亦乐乎。

本以为放置几天就会恢复原状,谁料想,不但耳朵没有消失,还长出了尾巴。有几振甚至连说话都变成了狗狗的吠叫,人语狗语互不相通,日常的起居住行都难免磕磕绊绊,更别提瞬息万变的战场了。

 

经过调查,发现罪魁祸首是某位灵力充沛,思想却不太端正的审神者。她出于个人私心,想改变自家初始刀的外貌,令刀剑男士长出犬科动物的耳朵,结果没有控制好灵力,波及了整个本丸,与该本丸在演练场交战过的队伍于数日后也发生了变异,一传十、十传百。因此,暂定为传染途径的演练场现阶段被全面封锁,以防事态愈演愈烈,一发不可收拾。

作为事件起因的本丸已被政府控制起来,目前正在想办法解除该处的犬化变异,学者们预测,只要将源头掐断,其余受影响的刀剑也会恢复原状。

解决办法姑且算找到了,不过这等待的时日,就无人敢拍胸脯保证了。

 

某座犬化本丸里,近侍鲶尾藤四郎正和他的兄弟骨喰藤四郎凑在一块,研究审神者从说明会上带回来的《刀犬男士说明手册》。黑发胁差少年的脑袋上竖着狗耳朵,毛绒绒的粗尾巴在身后晃着,不时拍打地板发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声音。

“兄弟,不能这样用尾巴敲地板,很失礼的。”

“嗷呜——”鲶尾听话地停下了动作。

“看资料,应该短刀和打刀最容易被传染。我们的情况还真是奇特啊……”素日表情匮乏的骨喰难得显露出担忧,“你就算了,只是……没想到,一期哥竟也中招了……”

鲶尾听了,一脸幸灾乐祸,不过他的笑声就是一串高高低低的哼唧。

“你啊,幸亏现在一期哥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,不然肯定又会被结结实实一顿觉悟。”

黑发胁差讨好地在自家兄弟肩膀上亲昵地磨蹭,像是在说,只要跟我世界第一好的你肯保守秘密,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。

骨喰只好点点头,一副“救犬一命功德无量”的怜悯神色。

 

 

 

被自家弟弟偷偷嘲笑的粟田口太刀,一期一振,作为犬化症受害刃之一倒并未觉得有何不便。当然,心态平和的原因建立在他尚属症状轻微,仅仅只多了对耳朵的前提下。既还没到凭空生出尾巴导致需在裤子上开个洞,亦未退化到满嘴兽类嚎叫的悲惨地步。

不过嘛,大忧虽免,小虑难逃。

他第十次回身检视自己后方那片躲躲藏藏的白布一角,下定决心不再放任,突袭般直逼那人面前,并及时抓住了他常年不离身的遮蔽物。

山姥切被他拉得趔趄,披布的系带勒在脖子上,他不由得呛了几声。于是赶紧顺着力道后撤了几步,刚好被太刀接个正着。

“您成日这么鬼鬼祟祟地跟踪我,是打算暗杀么?”

打刀被按着肩膀,做贼心虚地不肯同他对视。“不、不是,我这是……凑巧跟你走一个方向,而已……”

“原来我们之间缘分如此深厚,连续七天都‘碰巧’选择了相同的移动路径……”一期好笑地挑眉。

山姥切刷地红了脸。没想到,这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了尾随行为,暗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自己可真是太蠢了。他支支吾吾想要道歉,太刀却早已看破了他心里那羞于出口的小秘密,没再多说什么,只拉着山姥切来到角落廊檐处。

他坐在走廊地板上,微微低头,接着捉住站在面前的山姥切的手,放到脑袋上。

“……请便吧。”

 

山姥切没有丁点儿心理准备,突然就摸到了日思夜想的毛绒绒狗耳朵,一时激动,没控制住手上的劲儿,直把一期捏得嘶了几声疼。

“抱、抱歉!”他赶紧松了力道,又怪不好意思地揉揉被掐得塌下去的毛。

“哈……没关系,任您玩弄……”一期和山姥切同属第四部队,相交甚久,开起玩笑来很是没规没矩。

“不要用这种奇怪的字眼!”山姥切赶紧订正,“我就是,好奇到底是什么触感……”

一期一振的狗耳朵在经历过自家弟弟们可爱又残忍的荼毒之后,获得了极高的耐性和延展性,随便山姥切怎么摸,他都不动如山。太刀心里纳闷,不过就是两瓣长了绒毛的软肉而已,摸上去跟万屋老板家狗的耳朵没什么分别,却不见他们对那黑柴犬如此兴致盎然。

 

“你能、能动一动么?”山姥切小声询问。

一期会意地将耳尖立起来,从犬类行为解读,这应该代表“请说,我在等候你的指示”。

打刀惊喜地瞪大了眼睛,抿着嘴,尽量将笑容的弧度控制在不会惹恼对方的范围内。接着伸手过去,将竖起的耳朵压下去,仿佛是在帮一期整理乱翘的头发。等他松开劲儿,那耳朵便像装了弹簧般唰地立起来。

山姥切不厌其烦地试图让那硬脾气的耳朵屈服在掌下,脸上勉强还能绷住,内心却早已被阵阵欢呼淹没。

他沉浸在同一对犬耳的玩耍之中。

 

因为高度差的缘故,打刀身上的白布失去了遮蔽的作用,一期一振从下方将他瞧得一清二楚。

太刀微微有些不满。我这么配合地随你折腾,你却连一句开心的话都要憋在肚子里,吝啬分享么。

他故意耷拉耳朵,不再和那双手推太极了。

山姥切见这次的耳朵被自己压趴下去后一动不动,便有些慌了,手指不安地戳着两团没力气的毛绒绒,揭蚌壳盖子一样试图把贴着头发的耳朵掰开来,结果也不知那蚌里藏了什么珍珠,刚撬开道口子,立马又无情地阖上。

一期见他急得皱眉,差点要在原地转圈,没忍住笑出来了。头顶的耳朵也啪一下竖起来,随着他身体的颤抖前后摆动。

“你故意的么!?”山姥切本以为是自己把他耳朵压塌了,真心实意在焦虑懊悔,结果,居然是被耍了一通。

“疼、疼……哈哈哈……”山姥切撒气似的抱着他的脑袋,对准肉软皮薄的耳朵尖一口咬了下去。

太刀搓了搓险些被啃掉一角的耳朵,抬起眼来,正看见山姥切唇边沾着些浅青色的绒毛,顿觉无奈又好笑。一言不合就咬人,得犬化症的是我才对吧。

“叼这一嘴毛,不怕被传染么?”一期用拇指指腹将那几缕突兀的颜色拭掉,“……啊,还是说,您其实是想自己也长出耳朵来?”

 

大约因为审神的屏障类术法略强一些,最初本丸里染上犬化症的刀剑只有隶属第一部队的寥寥数刃,除开症状较严重的鲶尾,其余五振最多也只是生出尾巴,没有失去言语。时间一长,才渐渐传染了其他刀剑。

私底下,某些刀剑对这犬化症是欣喜多过忧愁的,比如热爱毛绒绒生物的山姥切国広。不过,他向来习惯了妄自菲薄,并不希望自己长出耳朵尾巴,觉得跟仿品搭在一块儿毫无观赏性。

山姥切捂住白布脑袋,坚决摇头否认。

“我就不必了。”他很庆幸一期长出了狗耳朵,好歹是关系亲近的战友,被自己摸两下应该还是可以容忍的。“还是长在你身上好……”

“……您跟我有仇么?”

“不、不是这个意思!”山姥切暗恼自己嘴拙,可如果说出原因,他害怕会触到太刀的逆鳞。

一期抱起手臂蹙眉看他,似乎在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。

山姥切犹犹豫豫地,半晌,才埋着脸小声嘟囔:“因为……是你的话……比较可、可爱……”

 

空气瞬间凝固了。山姥切心道,果然不出所料,大家都是男人,除了那几个爱撒娇的,任谁听到这个字眼都不会觉得高兴。他小心翼翼地偷看对面太刀的反应,预备若是形势不好,便及时逃跑。

可一期直接别过身去,捂住了脸,山姥切根本看不见他是何表情。

“我说错话了,对不起……”

不过,想也知道,肯定是相当不悦的。他语气诚恳地道歉,越发不敢继续面对被自己鲁莽冒犯的太刀,旋个脚跟便匆忙走远了。

 

杵在原地的一期暗自庆幸山姥切没过来窥视,否则,他还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这快要溢出掌心的奇怪笑容。

并不觉得被小看了,也没有丝毫不快。按理,用“可爱”来形容一个大男人,多半不能算称赞之词,若是自尊心高的听见了,还会以为你是在挑衅。然而,被山姥切这么扭扭捏捏,承认错误一般地讲出来,好像就变成了无比恳切的告白。

 

一期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犬耳,依旧是两片普普通通的长着绒毛的软肉。

“他说你可爱诶……”

浅青毛色的耳朵仿佛回应般晃了晃。

 

从明天起,多跟鲶尾呆在一块儿吧,说不定能长出尾巴来。